爱,还是恨。放下,还是执念。

全在你心。

若跨过去,巴比伦变成长生殿。

跨不过去,则是炼狱一方。

很久很久以前。

一个身负大仇的女子,遁入深山,练剑,学武艺,要去向仇人复仇。

十年一晃而过。

她已经成为 高手。

不曾想,当她下山,站在仇人家门口,发现她一直渴望碎尸万段、锉骨扬灰的人,已经去逝。

世界顿时空了,她感到心里发虚。

就像大地坍塌,她的立身之处开裂,遽然下坠,无所依傍。

黑色的虚空。

苍凉的人世。

她必须要重新找一个目标, 是新的仇人,才能支撑着活下去。

这个人,她找到了。

昔日仇人的儿子,一个年轻人,大不了两岁,但无武艺。

她虽有杀心,但仍存道义。

出于公平,与年轻人约好:

“你速去拜师学武。一年后,3月3日,青峰山顶,我们再来决一死战。届时,你尽管出手,我也不会留情。”

一年后,他们如约而至。

年轻人的武艺并无大涨,双手孱弱,动作迟缓,她盯着他看了半晌,说:

“你武艺仍然不精。此时杀你,我胜之不武。我再给你1年时间。”

次年3月3日,他们再相逢。

可是,他生了病,甚至无法举剑。

她将约定再次挪后一年。

一年一年又一年。

她坐在僻静的屋子里,看着苍山与白雪,看着流水如时间奔腾,等待一年一期的生死约定。

她从垂髫童女,等成而立之人。

其中碧玉年华,豆蔻心事,俱已如烟云般湮散。

忘了多少年之后,年轻人也成为高手,一袭青衫,负剑而立,站在她面前,说:

“可以出手了!”

她却不想杀了。

她捏着剑,手开始发抖。

还是过了招。

但没有杀气,只有漫天的悲愁,和欲语还休的遗憾。

十招以后,她落下眼泪,说:

“你走吧!我不想杀你,从此往后,你我旧仇一笔勾销,你但可行你的路,过你的日子,不必担心我来复仇。”

而后隐入绿林,消失了踪迹。

他追上去。

错综复杂的丛林间,哪里还有她的身影。

他在山中跌跌撞撞地走。

像失了*。

*昏的时候,他遇见一间屋子。屋外有灯笼,屋里坐着一个苍老的隐士。

他们就着炉火,听着风吹苍柏的簌簌声,看着窗外深沉的黑,聊起沉沉心事。

他说:“7年,我练了整整7年剑,从没下过山。”

老人说:“那你一定错过了很多。”

“是,错过了好几季桃花......还有一个人。”他的声音开始低下来。

“这个人一定很重要吧。”

他没有回答。

屋外山风呼啸,四野静默。夜色如死亡一般黑沉。

“我刚认识她的时候,她20来岁,喜欢穿白衣......”

“你一直在等她?”

“是。她也在等我,可惜,她等我不是为了跟我喝酒,而是等我决斗......”

那么多年,他们都在等着杀死对方。

错过风。

错过云。

错过山下一季一季的桃花开。

老者问:“你喜欢她?”他怔了半晌,忽然眼泪滚滚而流。是的,他喜欢她。从她 次站在他家门口,收起长剑,说他说“此时,我不杀你,一年后再会”时,她就像一颗钉子,钉进了他的记忆。他此后赴约,一为承诺。二为相思。他是早已做好了准备的,若有一天,他死在她的剑下,他就在闭眼前,含笑告诉她:“我喜欢你!”可惜,一年接一年的决斗,一场接一场的厮杀,令他们无法停下来,好好看对方一眼。问一声,“别来无恙,你好吗?”十几年过去,他们在厮杀之中,耗尽了良辰美景,耗尽了红尘万丈。谁赢了?谁也没有赢。回首时,苍苍茫茫,俱无意义。倘若啊,倘若他们柔软下来,走向对方,许诺以温暖,而非杀伐;许诺以花好月圆,而非生死对战,是否会有另一个结局。“既然喜欢,为什么不追?”老者说。他颓然摇头,“追不到了,她已经走了。”天涯远,时光静,人马无声,世事空空。她不会知道,他画了张画像,堆满了半间屋子。画像里,只有一个人。那个人,站在青峰山顶,着白衣,负长剑,青丝缭绕,俊美无双,眼睛里却是深不见底的哀愁。他也不会知道,她在水边的沙地上,写过00次他的名字。潮来,名字隐没;潮去,她又写上新的一个。反反复复,不停不休。但,哪怕有如此燎烈的深情,站在仇恨之笼里的人,是无法相爱的。他无法放下防御,她也无法打开心门。他们在坚硬的、阴寒的、冷酷的仇恨中,眼睁睁看着彼此渐行渐远,消失于江湖。黎明来临时,他起身告别。老人说,去找她吧。“人年轻的时候,总以为机会有的是。但其实,一辈子,你只会遇见一个人,那个人是 的,谁都无法取代,多少年都不会忘记……”世间遗憾事总有八九,自困于牢笼。与恨为伍,与爱隔绝,是为最。那个漫长的夜晚,老人也告诉他一个秘密。年轻时,老人也曾因误解,失去一个人。他听信了谣言。以为她水性杨花,对他不忠,还心存玩弄。于是铁了心离开。在江湖中闯荡。行侠仗义,快意人生。她一生孤独。听说晚年时,她倚着轩窗,打听他的下落。“你们可曾有人,听过他的名字?”无人知晓。无人能回答。她戴凤冠,披霞帔,染红妆,在某个满月的夜晚, 而亡。她死后,已经满头白发的老人回来了。痛彻心扉。他在她的墓前,守了三天三夜,流干了眼泪。他一直以为,自己这一生,赚了很多钱,赢了很多名声,晚年的时候才知道输了。“我最喜欢的人因我一生痛苦……”此后,他隐居于山野,不管江湖事。一生追忆,也一生追悔。时间湍流不息地走。故事一场接一场地开始和落幕。在生命末梢的人,回忆起一生,语重心长:“一辈子太短,不要恨,要爱,这样的人生才舒坦。”那晚,年轻人听得百感交集。是啊,仇与恨,归根结底,都是自我加罚。唯有陪伴,唯有相守,才是人生真谛。早知如此,何不放下,走向对方,以至诚至柔之心,执手,相依,同床共枕,生儿育女,过凡俗日子,度民间岁月。该有多好!在文初的故事末尾,他回到自己的穷愁与孤寡,千山鸟尽,独钓寒江之雪。她继续她的颠沛流离。见过千秋雪,乘过万里船,赴过琼林宴,爱过浪人、侠客、商贾或麒麟才子。但兜兜转转,依然是落魄一身。多年以后,他与她都老了。沧桑风雨,将种种激烈的情节,都洗旧了,洗*了,变成了生命的背景。他不再紧张。她也不再仇恨。她在某个春天,回到故土,着白衣,负长剑,去往青峰山顶。一如从前。青峰山还是那个青峰山。松涛起伏,苍柏踊跃,怪石嶙峋。青峰山不再是那个青峰山。山顶上,建有房屋,铺有院坪,种有花草,旁边有桑田菜地,秩序井然,一派宁和景象。那时候,林鸟已鸣,初日已升,照着门前繁树,屋旁青石。青石上,刻着一行字:3月3日。她隐约感觉到了什么。整个人僵直,在大石前愣住了。然后,一偏头,她看到了他。他站在门口,倚着峥嵘岁月,半生风雨,含笑看着她。就像一个家人,看见玩耍的孩子回家,有着波澜不惊的喜悦。“你迟到了。”他说。“迟到了?”“是的,迟到了13年。”年轻时,她是胸口种匕首,血液中养剧*的女子。即便靠近,也成悲剧。要么她死,要么他亡,要么天各一方,永不相见。如今,千帆过尽。她终于明白,人活一生,真正需要什么。在岁月尽头,一转头,她看见了他。“没事,桃花已经开好了,酒也温好了,你来得正是好时候。”他笑着。眉宇温柔。她已经老了,戾气消散了,人如云如水,恬淡如苍老的婴儿。她走过去。看着他。“你等了多久?”“不长,就一生。”该相忘于江湖的,从不是爱人,而是恨事。该一生追寻的,不是仇人,而是深情。

生命是有限的。

你一定要相信,它是作为一个祝福,而存在于世。而非一个诅咒,害人害己,自伤伤人。

爱,还是恨。放下,还是执念。全在你心。

若跨过去,巴比伦变成长生殿。

若跨过去,左边是风雨,右边是温柔的岁岁年年。

“所以,不走了?”

“不走了。”

承诺落地的那个*昏,两个老人并肩,走进那扇等了半生的门。

鬓如霜。

发如雪。

而远处林鸟起落,炊烟升起,在青峰山顶若有若无地飘。

他们的民间岁月,终于开始。

江湖未老。花正开。人还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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